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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增良:泉畔渔歌
人人都有过童年,有美好的,抑或有苦涩的,不可一般。我的童年,因结缘于白泉,相对还是较为丰富多彩的,它伴我成长的点点滴滴,如石刻般烙印在我的脑海里,至今难以忘怀……
天赐清澄水一泓
喷沙漾玉色分明
芦花村野饶风味
更有野鸭三两声
这首小诗,极为形象的刻画和印证了当年白泉湿地的原始风貌和地理环境。
我是土生土长的纸房人,出生在六十年代初,从小在白泉边长大。那时的农村,贫穷滞后,缺油少电,精神和文化生活匮乏,唯一能给我们带来文化兴趣和精神享受的,就是看小人书,我们都叫它“小画书”,图文并茂,引人入胜,爱不释手。除此以外,我们这些同龄人,便会瞒着家长,结伴去白泉玩耍。“捞鱼、摸虾、掏螃蟹,嬉水、抓鸟、逮蚂蚱”,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使我们练就了一身的好水性,及捞鱼摸虾的技能,满足了我们的童心童趣,充实了我们的精神生活。
我的家位于村子的东北角,离白泉较近,可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无论是游泳、摸鱼、掏螃蟹,总占得便利。
先从游泳说起吧,不夸张的说,因得益于白泉,我们那一代人几乎没有不会游泳的,无论是仰泳、蝶泳、蛙泳、狗刨,还是扎猛子,虽然动作不是那么标准和规范,但个个都如浪里白条。白泉的主泉脉,在白泉的东半部,俗称“三间屋”,也就是说,有三间屋那么大。因其水面光滑如镜,又称为“光滑场”。它的泉眼像个无底洞,周围白沙板底,寸草不生,虽表面光滑,清澈透底,但却暗涌凶猛,危机四伏。即便如此,每逢夏季,酷暑难耐,对于我们这些泉边长大的孩子,白泉,无疑是最好的去处。虽然家长和老师一再嘱咐,不要去三间屋游泳,但年少无知的我们,仰仗着一身的好水性,在猎奇心的驱使下,约上三五知己,于中午过后,还是偷偷的去了。在三间屋,小伙伴们打赌,比赛扎猛子(头朝下扎进水里,在水下游,身体浮出水面即为输),一是比距离(在水下游的距离),二是比时间(在水下憋气的时间),三是比深度。其中比深度最难,因为,三间屋的泉水喷涌如柱,再加上浮力的关系,很难扎的下去,有时候故意丢下一块石头,都会被喷涌的泉水给顶了回来。听老辈们说,三间屋从没淹着过人,其喷涌之势,可见一斑。
除了扎猛子比赛,小伙伴们还因地制宜地玩起了打仗的游戏。所谓“打仗”,也叫“当好人当坏蛋”,就是大家按人数划分,好人和坏蛋三比一,并推选出一位指挥官。游戏规则:坏蛋浑身上下涂满泥巴,准备就绪,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抓坏蛋喽!坏蛋即可拔腿就跑,然后由好人去追,待追上捉住后,坏蛋举手投降,同时被好人架起扔进水里(有时,坏蛋也会自己跳进水里),即为游戏结束。由于坏蛋浑身是泥,滑的很,即使三个人捉一个人,也很难抓得住。在这个游戏里,人人都争着当“坏蛋”,一句话,简单、好玩、开心,乐此不疲。然而,一时的快乐,有时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当我们尽兴过后,导致上课迟到时,严厉的老师就会让我们在教室外罚站。因为,凡是中午去白泉洗过澡的,老师只要用手指甲在你的胳膊上轻轻一挠,即可会显现出一道清晰的白痕,所以,撒谎是没有用的。因为罚站,引来各教室学生异样的目光,像审视犯人一样,脸上火辣辣的,忐忑、尴尬,溢于言表。
有道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我刚上小学时,为贴补家用,常常去河岸泉边掏螃蟹卖钱,一只螃蟹五分钱,而五分钱就能买两只铅笔和一块橡皮,这在当时也算是收入不菲了。当然,掏螃蟹也有着一定的危险性,因掏着黄鳝、青鳝、水蛇等,使得手指被咬也时有发生。后来,掏出了经验,一是看准洞口有紫泥再掏,二是随身携带一根长铁丝,一头套在手上,另一头弯成钩状,慢慢伸进洞里,把螃蟹钩出来。说起黄鳝,现在的人都知道,它已经成了当下餐桌上的一道美食,而至于青鳝,除了我们这些泉边长大的人,估计很少有人见过。其特点:表面为灰青色,身长约三十多公分,脊背部呈尖状,类似刀鱼,嘴尖牙利,善于攻击,多以水草和小鱼虾为主食。虽个性凶猛,但它却有一特殊的药用价值,在炎炎夏季,只要捉一条青鳝,挂置于房屋门口,整个夏天都不会有蚊蝇光顾,很是灵验。然而,由于近些年的水源污染,青鳝这一物种,在白泉周边似乎已经绝迹,见不到了。
如果说,掏螃蟹卖钱是为了贴补家用,那么,诓鱼和钓鱼就只能算是改善生活了。诓鱼,顾名思义,把鱼从水中诓上来。简单的说,就是找一根五六米长的绳子和一个带提把的竹篮,将绳子的一头固定住,另一头则系在竹篮提把上,篮子里放一点碎骨头,再放一块砖或小石头,起压坠作用,之后将篮子沉于水沟较深位置,约过十几分钟后,悄悄靠近,双手轻轻抓紧绳子的下端,然后,猛地一下将篮子提离水面,这时,篮子里就会诓到至少十几条的鲫鱼或泥鳅,以此方法,我常常于上学的课间去下好篮子,只待放学后便会大有所获。回到家,稍加处理和清洗,便可下锅,没有佐料,只放一点点盐,清水炖鲫鱼,美美的一顿大餐。
说到钓鱼,现在的人听起来,似乎不足为奇。因为条件好了,有人因爱好钓鱼,一套钓具上万元,而且,还要开个车去很远的地方花钱钓鱼。相比之下,我们小时候的钓鱼却是最简单,最原生态的。那时候,我家门口就有一个浅水湾,里面也有泉眼,我们习惯叫它“河涯”。它上游连接草沟涯,下游直通白泉,居其中,平时,村民们常在此洗涮衣服。每逢阴雨天,水中缺氧,成群的鲫鱼便会在水面攒动,这也正是钓鱼的利好机会。所有钓具都是自己手工制作,且极其简单。选一根细竹竿或结实点的高粱秸秆做鱼竿,鱼线就是缝补衣服用的普通棉线,取玉米秸末梢最细最光滑的那一截做鱼漂(也可用晒干的蒜苗芯)。只有做鱼钩是个技术活,找一根缝衣针(那时叫大洋针),然后把缝衣针置于煤油灯上烧,待烧红之后,两手隔着棉布轻轻地将针弯曲至钩状即可,有时,遇到钢性好的针,需烧两三次才能成功。鱼饵用蚯蚓代替,田边沟沿随处可取,垂钓时,要用手指甲将蚯蚓截成几段,并放在手掌心里拍一拍,唯恐它再活过来似的。那时,没有污染,活水鱼多,虽然方法简单,却每次都能够杆到鱼来,且屡试不爽,即改善了生活,又满足了自己的童年乐趣。
由白泉往北,连接小清河,有一条白泉河,我们通称它为“北河涯”。为方便周边村民的稻田灌溉,在白泉河中段修筑了一道拦水坝,真正称得上白泉一绝的美味大螃蟹,就来自这里。
每到农历的七月份,便会有周边的村民来坝上捉蟹(因螃蟹的活动规律为七上八下)。村民们带着马提灯(马提灯:又称为马灯,一种手提的可防风雨的煤油灯)、水桶以及秫秸箔(秫秸箔:用高粱秸秆编制而成,过去多用于修缮房屋时,做起脊的衬垫及木床的床垫。由于秫秸箔有毛刺,便于螃蟹攀爬)。村民将秫秸箔展开并竖立在大坝中央,然后,将马提灯高悬于秫秸箔之上,因为螃蟹的习性与多数昆虫一样,喜爱灯光,所以,马提灯即起到引诱作用,又为村民抓蟹提供了照明,一举两得。人们守株待兔,只待天黑之后,伴随着沙拉拉的声音,就会有不少的螃蟹顺着秫秸箔爬上来,借着柔弱的灯光,上一只,抓一只,手到擒来,毫不费力。最多的时候,一晚上能抓半桶,约几十只之多。
这里的蟹种与众不同,蟹爪之间长满着浓密的毛,我们形象地称它为“毛螃蟹”,附近发现最多的地方是小清河沿岸。据老人们讲,毛螃蟹来自渤海湾,因白泉之水流入小清河与渤海湾水域贯通,使之沿小清河逆水而上,迁徙至此,繁衍开来。别看毛螃蟹外表丑陋,受白泉自然水域环境的滋补和润养,其个大肉肥,鲜美可口。
在每年的农历八月十五前后,是一年一度的集中捕鱼季(因为一年中,这个季节的鱼最肥)。由村民自发组织,以我村为主,周边村也有参与,前后约十几天,类似赶海。有带着各种渔网的,有扛着鱼叉的,更有一大部分人,提着一种叫做“罩”的捕鱼工具。罩:用“紫穗槐”的枝条编制而成,也有竹编的,圆柱形,高约一米,上口直径约四十公分,下口直径约八十公分。使用时,双手紧紧抓住上口,将罩高高举起,并迅速往下扣,只要扣到鱼,手上会有感觉,水也会翻花,这种罩,最适合人多水浑时用。只见人们集中起来,南北一字型排开,组成一道人墙,边走边扣,或由东向西,或由西向东,往返循环,形成围剿。每当有人捉到十几斤的大鲤鱼而举起炫耀时,两岸围观的人群便会为之雀跃欢呼,就好像那大鲤鱼是捉给自己的似的,可谓是,水中热火朝天,岸边喊声一片,远远望去,偌大一个白泉,就这样任由百十号人在里面,紧捞密扣,罩起网落,水花四溅,人声鼎沸,声势之浩大,场面之壮观,叹为观止。
由于白泉天然的生态环境,吸引得多种野禽栖身于此。诸如白鹭、鸿雁、野鸭、稻鸡子等水鸟,五颜六色,甚是好看。它们于每年的春、夏、秋三季,都会在这里生息与繁衍,只有等到秋后,才会飞往南方过冬(注:只有野鸭会在北方过冬)。记得那时候,曾来过一位自由放鸭人,淄博市桓台县巩姓人氏(后来,经查实,此人乃桓台县鱼龙一村村民巩宜贤,已去世多年)。村里人都亲切地称他“老巩”。瘦高个,黑里透红的皮肤,操一口浓重的淄博地方方言,特别是他镶嵌着的两颗前门大金牙,给人的印象尤为深刻。老巩为人诚恳和善,为方便赶鸭放鸭,他还自备有小渔船(据说老巩就是划着此船,由老家桓台县,顺着小清河一路逆行而来的)。他在我们村北寻得一空闲地块,作为他的根据地,并用篱笆围成了一个圆形鸭圈。紧挨着鸭圈,搭了个简陋的棚舍,吃住都在里面。每天晚上,将鸭子赶进圈后,他都要仔细查看,锁好圈门,为防止黄鼠狼等天敌入侵,他还养了一只狗,并备有猎枪(那年代是允许有猎枪的)。早晨,当圈门打开的一刹那,数百只鸭子倾巢而出,它们扇动着翅膀、嘎嘎叫着,争先恐后的向白泉深处游去,去享用大自然为它们准备的鱼虾美食。由于常去玩耍,老巩对我很是亲热,并常常带我一同去白泉赶鸭,以享受其中的乐趣。有时,他还送我几枚自己腌制的鸭蛋,很是好吃,一口咬下去,蛋黄的油就会顺着嘴角往下流,那滋味,咸香浓重,回味无穷。然而,真正给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老巩每天傍晚去白泉赶鸭的情景。只见他,头戴斗笠,手持竹篙,驾轻就熟,泛舟泉上,一边划船,一边哼着只有他自己才听得懂的地方小调,悠哉悠哉的,在夕阳与泉水的衬托下,宛如一副江南水乡的美丽画卷,真可谓:
一道夕阳铺水中
水天一色相映红
孤舟独立赶鸭人
胜似江南风景浓
纸房村几乎家家都有捞渔网,我们称之为“戳网”,而且都是自己制作加工而成。其形状类似奶嘴,上口呈半圆形,由一根横梁和一根弯曲如弓的竹片构成,连接横梁和竹片,安插着一根五六米长的网杆。在方圆几十里内,只要看到有人扛着这种戳网,并且网杆上撅着一个筛子的(注:筛子一般用芦苇编制而成,在筛子底部,十字交叉固定有两根绳套,便于用网杆撅着),不用问,必定是纸房人,它是纸房村的专利,是特色,更是传统。目前,虽因新东站建设而拆迁,但仍有人保留着此网具,并且于闲暇之时,脚穿雨靴,肩扛戳网,或骑车,或步行,近至白泉周边,远至黄河沿岸,都曾有着他们的足迹。他们已不再是为了经济上的索取,而仅仅是一种喜欢,一种享受,一种无法替代、又难以割舍的情怀。
如果说戳网是纸房村的特色,那么,虾酱绝对称得上是纸房村的特产。不夸张的说,本村的虾酱风味独特,十里八村,口口相传。听老人讲,我村村民王玉瑄家就从事过虾酱生意,在他家的院子里,摆放着几口大瓷缸,还安装着专门用来磨虾酱的石磨。据说,其父亲王克汉跟老济南府的一些酱菜铺有着生意上的往来。每每秋后伊始,王玉瑄便协助父亲收虾磨酱,成品多销往济南府诸多酱菜铺。因白泉草虾闻名,加之用料考究,腌制独特,也曾一度生意兴隆,收入可观。
“纸房庄,两头洼,大人孩子会捞虾”。由此可见,纸房村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成就了村民,将捞鱼摸虾的传统得以继承和发扬。根据多年、几代人捞鱼摸虾的经验,由此还衍生出一些顺口溜。比如“紧捞鱼,慢捞虾,不紧不慢逮蚂蚱”,还有“早捉鱼,晚捉蟹,晌午王八来晒盖”,以及“紫泥来封口,掏蟹不空手”等等。
回忆是美好的,但也有些许酸楚,因为疏于管理,更因为无节制的开采,导致偌大一个泉群停喷多年。每年盛夏的雨水多发季节,由于地下水位上涨,在白泉原址及周边,也曾经冒出了一些星星点点的小泉眼,引发着一批批的爱泉寻泉志士前来一探究竟,鉴于对白泉的熟知,我也曾无数次做他们的义务向导,当他们看到那些小泉眼正在“突突”地向外吐着细细的白沙时,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激动不已,管中窥豹,对他们来说,似乎已经看到了白泉湿地的原始风貌。目前,在白泉东侧仅存一处接水点,当地人都知道,这是五几年,地质勘探时所留下的探孔,因为此探孔很深(据说有580米),又恰巧与白泉泉脉相连,所以,水质好,水源旺,令每天来此取水的人,接踵而至,络绎不绝。好在,有众多爱泉人士一次次的考察和呼吁,济南市政府已经将白泉湿地的保护、开发和利用纳入了规划,并结合新东站的建设,特委托“新城市主义”理论创始人,国际城市规划大师彼得~卡尔索普先生亲自参与规划设计。本着以低碳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将交通枢纽设计与独特的泉水资源紧密结合,以白泉湿地公园与华山湖一线连接,形成绿色长廊景观格局,并且和济西湿地遥相呼应,构成未来泉城的东西两大绿色屏障。目前,新东站建设如火如荼,轨道交通已按部就班,白泉湿地的前期工作业已基本就绪,看吧,几年之后,久违的白泉,将会以全新的面貌展现在人们的眼前,它也必将会成为东部新城一道璀璨靓丽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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