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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谦:那一次看《卖花姑娘》

作者:当代散文 日期:2021年07月26日 浏览:2856 非原创

在夏日的星空下,一块雪白的幕布挂下来,就像夜空中扬起的白帆。当一束耀眼的白色光柱掠过人们的头顶投向幕布时,整个广场便立马静寂下来。

于是,童年的记忆,也在这一块幕布上放映起来。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看电影是一种很高级的享受,也是一种十分难得的娱乐方式。记得那时济南的电影院有位于人民商场的中国电影院、大观园里的东方红电影院、文化西路的山东剧院、经二路纬一路新市场的胜利电影院、西市场的和平电影院、泉城路中段旧军门巷里的新华电影院、老火车站南边的人民剧场、经二路纬三路路北的职工电影院、十二马路的明星电影院、天桥北头的光明电影院、青龙桥的解放剧院、洪家楼广场的洪楼电影院等等。

我们学校组织看电影,一般都是到旧军门巷里的新华电影院。

那年月,国内基本上是没有新电影的,只有“八个样板戏”在电影院里轮番上映。当然,电影院里偶尔也会放映些朝鲜、越南、罗马尼亚、阿尔巴尼亚等社会主义国家的电影,这很让我们开眼,也特别喜欢看。当时有一句顺口溜:“中国电影新闻简报,朝鲜电影哭哭笑笑,越南电影枪枪炮炮,阿尔巴尼亚电影莫名其妙……”这就是当时中国电影市场的真实写照。

那年头,花一毛钱进电影院观看电影,对我们来说是很奢侈的。

也有不花钱的,那就是到附近的大学校园看露天电影。山东工学院、山东医学院离我住的精忠街都不远,两所大学一般都会在周末放映电影。

每每听说附近的大学校园里晚上放电影,街上的小孩就跟过节一样兴奋,大家互相转告,然后胡弄着吃点饭,就早早地赶去校园操场占地儿。

一天,同院的“羊羔”大哥悄悄告诉我,说山东医学院晚上放映朝鲜彩色宽银幕电影《卖花姑娘》其实在这之前,我已随着学校在电影院集体观看过了,但还是想再看一遍。于是,晚饭后,趁着大人们都在街上乘凉聊天,我们偷偷地溜走了。

山东医学院在东北角有个小门,平日里是开着的,但每到周末放电影,都会关上,生拍外面的孩子进去看不花钱的电影。“羊羔”大哥说医学院东墙有个地方能爬过去,于是,我跟着他,沿着山水沟西沿走到了一个有缺口的高墙前。我仰头看了看,就先泄气了,两米高的墙,怎么上去啊。我从小就没爬过树上过墙,而且晕高。“羊羔”大哥说:你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去,然后,再在上面拉我上去。我说咱不看了吧,回家吧!“羊羔”大哥就抱怨道:要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带你来呢。

就在犹豫的时候,又来了两个大孩子,看样子,也是爬墙去看电影的。“羊羔”大哥和他们俩商量了一下,就让我站在他的肩上,然后,他起身,接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又顶起“羊羔”大哥,这样,我就够到了墙头,爬了上去。

我们到广场时,已经黑压压一片人了。白色的幕布上,正在放映正片之前的加片《祖国新貌》。我们只好到屏幕的后面去看,那里也有不少的人。找了块空挡,席地一坐,就仰着脸看了起来。

是第一次看宽银幕,而且是彩色的,很鲜艳。

影片一开始是明媚的春天,漂亮的花妮正在山上采花,随着委婉忧伤催人泪下的主体歌曲响起,镜头一转,出现了花妮在大街上卖花的画面。看着那些不买花的人冷漠地走过花妮的眼前时,就觉得那些人很可恨也很可憎……当看到花妮的父亲因交不起租子而遭到地主皮鞭毒打时,我发现身边的一个老奶奶哭得万分伤心,老泪横流。当看到花妮的妹妹顺姬因饿极偷吃了地主家的一只红薯,遭到地主婆的一顿毒打,绊翻了正在炉子上炖着的参汤,烫瞎了她的双眼时。在场的大学生们再也抑制不住了,哭声雷动,个个都哭成了泪人,我前面有个女大学生悲痛万分,都哭晕过去了。

我没有哭,因为我被吓坏了。电影里的许多画面太诡计太恐怖了。

《卖花姑娘》这部片子在当时的中国是家喻户晓的。它所表现出的艺术性与当年的八个样板戏相比真的是别开生面的。尤其是那支哀婉动听的电影插曲,让每一个观看的人都泪流满面:“卖花来呦,卖花来呦,花儿好啊红又香。朵朵红花卖不完,滴滴眼泪流不完……”

《卖花姑娘》之所以在当时能引起巨大的反响,或许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和社会观念,苦穷人家的孩子给地主恶霸当牛做马,然后受尽富人的欺压和凌辱,这自然让受过“阶级仇民族恨”教育的平民百姓义愤填膺的,何况影片里还有曾经残害屠杀过中国人的日本人。

电影散场了,黑压压的人潮涌动起来。“羊羔”大哥紧紧抓着我的手,恐怕我被比肩继踵的人流冲丢了。

那晚还有件事,至今想起来都很可怕的。

我跟着“羊羔”大哥往医学院北门走去的时候,路过一座青砖飞檐的老楼,“羊羔”大哥说要尿水,我们就并肩站在一扇玻璃窗前,尿完后,“羊羔”大哥好奇地扒着窗户台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回头神秘地对我说:你上来瞧瞧,里面有好玩的东西。我什么也没想,就傻乎乎地将脸贴了上去,只见室内有几个大缸,浸泡着一些白乎乎的东西,当我适应了里面的光线,猛地看见了一张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狰狞的头颅,还有白花花的大腿,我“妈”地一声就跌了下来,头皮发炸,后背发冷,什么也没说,就摸黑死命地朝着有路灯的大道上跑去,直到看见了很多看电影的人,心才平静下来。

后来才知道,那晚我们看到的是解剖楼的一个教室。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依然惶恐发毛,回忆中的空气里,依然弥漫着福尔马林味道。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去医学院看露天电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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