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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志/专栏

冯矶法:家乡的老水井

作者:当代散文 日期:2021年07月26日 浏览:2857 原创

在我的记忆里,村里有三口老水井。前街一口,后街一口,东门里胡同张家大门口有一口。井水如乳,哺育了一代又一代勤劳朴实的庄稼人。

老井,对于年龄较大的村民来说,都有着很深的印象和感情。每当看到它、想到它,对家乡热爱、眷恋的感情,就更进一步地加深,更给在外漂泊的游子,带来了无尽的思乡之情。

听村里的老人讲,那时打口井很不容易,全靠人工挖掘。上世纪七十年代,张家大门口的那口井,由于年代久远,且井筒子土质不堪浸泡屡遭坍塌,终以报废,导致村东头的村民吃水不方便了。

因吃水难,村里决定在村东张之文家的树园子里打井了。挖井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种活又苦、又累、又脏、又有危险。在下面的挖井姿势很不好受,井下作业又不能人多,也就最多容下三个人。如果掉下块泥土或石头,下面的人就危险了。听说有的村里挖井砸伤人或砸死人也是有的,还有的下去点炮被炸死炸伤的也有。当挖出水来的时候,还要继续下挖好几米,以防旱季无水,成了旱井。

挖井的人,在泥浆里挖井,需穿上短裤,穿上靴子,艰难地挖掘。出井时,常常看到下井的人,成了一个个“泥人”。井里的水越来越多,这时就不能用牛筐了。需换成一只尖底大铁罐,连泥带水地盛满,上面拉滑车的拉上来后再倒掉。反反复复,来来去去,井旁拉上来的泥土堆成了一座小山。浑黄的泥浆淌得到处都是,被拉滑车的社员踩出的小路,又长又亮。

当井挖到二十米深时,泉水已泛溢很旺了,为防止坍塌,只好用石头砌井筒,以防年代久了会塌方,缩短使用寿命。砌井要从井底周围砌起,垒成圆筒状。用不了一星期,越砌越高的井筒子就砌好了。开始安装井台,井台的石料都被石匠按尺寸凿好,比较平整巨大,只等用撬杠一一对接砌好。

由于石匠、木匠的密切配合,一口美观、耐用的新井宣告竣工。村里的男女老少奔走相告、欢欣鼓舞、点燃鞭炮欢庆新井落成。那悬挂在高大笔直的白杨树上的高音喇叭,唱响了《社会主义好》的激昂旋律。

村里有井的地方,往往就有露天的老碾。我家离老井不足五十米远,从我记事时起,天不亮,家家户户就挑着水桶到附近的井上打水。罐把梁摩擦水桶的“嘎吱——嘎吱”的声音,碾子地吱扭声,村民地说话声,在黎明时候听得特别清楚。如果去晚了,挑水的人多,要等好长时间。有的人趁着空暇,拉拉家常,说说话,其乐融融。

小孩子对任何事物都充满好奇,有时母亲去打水,我和弟弟就跟着去看。母亲告诉我们不要随便到井台边玩耍,不然会很危险。更不能趴在井口朝下看,如果掉下去,就麻烦了。听到母亲地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越是感到好奇、有趣。越是这样,越觉得神秘,非探个究竟不可。

有一天,我们约了好几个要好的小伙伴,偷偷地来到井边。一看四处无人,就慢慢靠近井台,爬到圆圆的井口往下看。井口四周长满了绿绿的青苔,还有粗粗细细的树根,上面长出了几根小枝,挑着几片淡黄色的树叶。

由于井底有二十多米深,乍一看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等眼睛适应过来了,才看到那镜子一样的井水。时间长了,井底水面与阳光照射产生的折射,发现我们的头倒映在井底,感到好像都落入到井里。这时,我们听到有人来打水,爬起来,一溜烟跑到旁边的柴火垛旮旯里藏起来。

我从十几岁就到井上学着打水、挑水。母亲嫌我年龄小,个子矮,不让我去,但她拗不过我。她就陪我到井上亲自示范:先把细细的油丝井绳上面的钩子扣在水桶上,把罐放进井里。接着双手抱住辘轳头,不快不慢地放到水底。霎时,抱着的辘轳感到往下一沉,水就满了。就用双手握紧辘轳把子,撅起屁股,弓着身子,咬紧牙关,使劲往上绞,一罐满满的清水就被绞上井口。这时就要一手握紧辘轳把,一手去抓水桶的罐把梁,提上井台,再顺手倒在另一只罐里。接着重复第一次的顺序,再打第二罐水。

那时只因个子矮,力气小。就只打一罐水,倒成两半罐,挑起水桶跌跌撞撞地往家走,有时因步子走乱了,两只水桶前后或左右荡起秋千,有一次还把脚后跟碰破了一块皮。有时挑不动了,就在路上歇一歇。挑回家,往高高的水缸里倒水时,还得吃力地翘起两脚才把水倒进去。

家乡老井的泉水,清澈甘甜,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在酷热的夏季,打上一桶冰吧凉水,用葫芦瓢舀起,喝上几口,感到非常惬意舒服。如果把新摘的黄瓜、西红柿、甜瓜、西瓜等放在刚打来的水里镇会儿,吃起来凉爽、甜脆,沁人心脾,别有一番风味。

到井上打水,时常听说有人把罐掉到井里去。尽管油丝绳柔韧结实,但招不住天长日久地风吹、日晒、雨淋和磨砺,总会断掉的。再有就是钩子和罐脱钩,掉罐把梁等多种因素。捞罐是很费心劳神的事,需要拿来镜子,用阳光返照着。再把借来的肉钩子绑在绳子上,趴在井沿上,放到井里东摇西摆。罐在井里滚来滚去,不容易上钩,不知弄多长时间才打捞上来。

现在,村里只有后街还有一口老井,它静静地立在那里。井架已破败不堪,井口用一个缠满锈迹斑斑的铁丝胶轮车外胎扣着,以防出现安全事故。旁边的老核桃树依在,见证着村庄的变迁。井旁堆满了柴草,长满了野草,显得有些荒芜、凄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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