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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志/专栏

张乐民:七龙河·我的邻家

作者:当代散文 日期:2021年07月27日 浏览:2834 原创



刚念初中那会,暑假常去七龙河放牛。为逃避黄河洪水,七龙河的住户都迁到了坝北,长长的村台留存了村子原本的模样。村台上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正是放牛的好场所。七龙河的村台跟我们村村台连着,是老河道防护坝,一直向东北延伸。两村相接处,另一条老坝伸向正北,连着南岭,接了十里长巷。两坝交会处,一湾碧水长长地顺在七龙河村后,如牛的犄角,人们叫她牛角湾。

每次骑了牛,带上镰、铁橛子、大草包,三五结伴而行。在蔓蔓子草(马唐草)和芦草茂盛的地方砸了橛子,拴好牛,找个空场,坐着草包,下四顶。表哥下得好,每次都赢我们不少草,赢高兴了就给讲故事,我们甘于输,表哥乐于赢。表哥的故事是二爷爷讲给他的,一天一个,天天精彩,我最喜欢七龙河的故事。

大清河岸边的宋家村有一佃户,耕完地总要到村头大湾饮牛。一天,一条长麟的大虫冲上岸,将牛拖进水里。正是一头公牛,体壮力强水性好,一鼓肚子,与大虫缠斗起来,最终战成平手,公牛疲惫地爬上岸。连续三天,总是缠斗,累得牛耕地有气无力,吃得却越来越多。这一天,佃户在牛角上各绑了一把锋利的七刀子(当地人管匕首叫七刀子,或因刀长七寸),在草料里加了黄豆,把牛喂得饱饱的,也不耕地,专等饮牛。傍晚,公牛一声哞叫,冲入水中,与大虫缠斗起来,只见水花四溅,上下翻飞,涛浪滚滚,响声澎湃。鏖战许久,大湾平静下来,水下汩汩冒出红色的血,大虫慢慢漂了出来,接着公牛雄赳赳爬上了岸。公牛七(杀)虫的事震动了村里,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广,越传越神。慢慢地,公牛传成了神牛,被称作七龙牛,宋家村也被叫成了七龙河,表哥说那个大湾就是牛角湾。

太阳要落山了,牲口的浅窝饱满起来。大家赶忙割一通草,把草包装到七成,系好口,搭在牲口背上。牛刚穿了鼻圈,很听话,喊一声“趴下”,我便顺利地骑到了草包上,乘着夕阳,愉悦地走上回家的路。鼠灰色草驴(母驴)老实,五型个(按身高分,五型最矮),七岁口(十年左右),盘好纲绳,几步助跑,双手一搭驴屁股,红军便轻轻跃上了驴背。黑褐色叫驴(公驴)四型个,刚齐口(五年左右),正猴劲(踢蹬、调皮),戴好软嚼(勒在上嘴唇与上牙齿之间的细麻绳),轻轻一拽,也乖乖趴下,表哥便胜利地跨上驴背。

草驴打头,“得得得”不停地走;叫驴边走边停,不时在前驴屁股上闻几下,伸长脖子,狠命向天空纵上嘴唇,停半天;骑牛也得停,牛的皮松,老往前串,走不多远人和草包就串到了脖子上,需要停下重新骑乘。红军总在牛角湾等我们,一起饮完牲口,便各自回家了。

“七龙河!无公害!”喜欢商超买菜的我一见七龙河蔬菜专柜不禁喊了出来,看到店员诧异的神情,赶忙解释:“我们邻村,在黄河边上,小时常去玩。”我一直信赖商超,蔬菜价格跟集市差不多,安全有保障,而且时间上从容。自参加工作以来,再没关注过七龙河,如今七龙河蔬菜走进商超,感到亲切而惊喜,不由产生了再走走七龙河的想法,充盈在心,挥之不去。

烟雨蒙蒙的周六,驾车飞驰在通往七龙河的黄河大堤上。驶过十里长巷道口,驻车南望,牛角湾已不见踪影,长村台也了无痕迹,满眼是清新碧绿,一直弥漫至黄河岸边。近堤是荷塘,一方方联结起来,巨龙一般,田田的荷叶挤挤挨挨,翠红的荷花雨中娇艳,万绿丛中点点红。田垄上沟壑里芦蒿粗壮,勾勒出巨幅简笔画,远远近近、深深浅浅的绿里,隐约着牛角湾的轮廓、七龙河的弧线。

从一号公路下坝,右手边荷花在微风里点头,左手边鹅鸭在长湖里招呼。长湖循坝壕开挖,一汪碧清,清澈见底,我们叫她七龙湖吧。停好车,沿栈道过木桥进入湖心岛,湖心岛西边是个大圆台,圆台外百千只白鹅和鸭子戏水。游人一到,鸭群便列队凫过来,雁阵一般;白鹅远远地观望,看到游人投食,才昂着高傲的头,优雅地漂过来。圆台往东是一个长条形,长条南侧依次有大的船舫、小的木舟、近水钓鱼台、亲水木水车。湖心岛,这不就是坝顶看到的那枚长长的钥匙吗,朝向东方开启致富的大门。

七龙湖南岸是游乐场,孩子们的乐园。充气游乐设施有城堡、大滑梯、钓鱼池、网红桥;树荫下有秋千、云梯、攀岩、蹦床、悬索桥、悠悠圈……各式各样,琳琅满目。都有安全设施,孩子们在家长的看护下玩得笑声阵阵。

绕过游乐场,驶入大片的稻田,足有几千亩。禾苗在雨水的浸润下闪着光亮,田里的水明明灭灭。田间沟渠南边汲水于黄河,北边蓄水于七龙湖,旱能浇,涝可排,旱涝保收。

靠近黄河岸边是智慧农业大棚,七龙河田园综合体的核心就在这儿。1万平方米智能温室大棚在综合体最前面,11种高端果蔬种植模式引领棚内种植和景观农业;其后37个高温棚种植了各种瓜果蔬菜,一年四季瓜香四溢,硕果累累。农田灭虫灯、箱体灭蚊灯、黄色粘虫板,再加上天罗地网,完全阻断了病虫害的传播,无须喷洒农药,难怪七龙河无公害蔬菜能走进大型商超呢!

“表弟,你怎么来了?”回头看时,是表哥拿了甜瓜过来,搓了搓瓜皮,“尝尝这瓜,口感咋样?连个土珠儿也没有,底肥是有机肥和麻扇(豆粕饼),不用化肥,也不打药,放心吃就行。”

“表哥!我来观光呢,你咋到秦丽活(当地人对七龙河的口语称呼)来干活了?”我咬了一口甜瓜,“嗯!真甜,甘甜稀脆,真好吃!”

“恁表嫂子娘家不是七龙河蛮,这两年跟着沾光了,地里种稻子,收成很高。收了稻子,七龙河的公司帮着卖,价格高,收入也好,还不用操心,据说开发了喜、寿、福、旺、顺、补六大系列有机大米。这不,闲出了功夫,我就来公司干活,一天八十块钱。看到东边那条大公路了吗,还有能过一百五十吨大货车的浮桥,也是七龙河村的,可挣钱了,恁表嫂子就在那里打工。除了地里的收入,我们都有工资,可带劲了!”表哥边说边比画,黑红的脸庞透着憨厚老实,藏不住的喜悦写在脸上……

七龙河有了名气,因龙成名,因富出名。我想,今天七龙河的出名,不只因为龙,更因为赶上了党的好政策,借上了脱贫攻坚的东风,建起了田园综合体,发展了观光农业。

七龙河繁荣了本村经济,也带动了一方百姓脱贫致富。

你看,表哥不就跟着富了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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