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        

中国广大农村，不论男女老少，衣服上，头发里皆有虱子。大都市的人们，不论收入多么丰厚，怎么讲究，干净利索，只要来农村小住三五日，便会传染上。    

下面这则故事，时隔几十年仍然记忆犹新。    

那是刚上初一的时候，班主任林老师正在讲解正负数与零，同学们听得津津有味，鸦雀无声。班长岳运贞在我的前排，她个子高，位置佳，班主任美其名曰工作需要。她的秀发遮挡住我看黑板的视线，只能微微探起身体，侧面观望，映入眼帘的是，她鲜红的耳朵根部有两颗痣。

这一发现，诱发起我的好奇心，痣一般地生长在脸上，在这个部位上生出来，真还不多见，待我仔细观察，又不像痣，呀，啊——是虱子，是两个吃饱喝足，泛着红肚皮的虱子，那肚子里摄取的血液，顿时，恻隐之心升腾，怜香惜玉起来，亳无疑问，这血液来自梦中的她，可恶的虱子也好意思下口，可爱的人儿肌肤是那么的光滑白嫩，竟胆敢侵犯我们的校花，老师的大红人。    

那两头憨态可掬的虱子正在尽兴的玩耍，一会儿停止不前，一会儿微微蠕动，俩者有时相约一起，有时分离，忽然，像似发现了新大陆，迅速地钻进发迹里面了。      

原疑为虱子是男生们的专利品，没有料想美貌如花，干净，同学们爱慕，浑身透露出雍容端庄，大家闺秀气度的班长身上也有这么多虱子。

平常里说笑，女生们戏谑我们：你们男生邋遢，出的是臭汗，肮脏衣服是生产虱子的温床，养得老母猪又肥又大；我们经常换洗衣服，很少发现虱子的踪迹。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事实胜于雄辩。真是自欺欺人，这不是蒙骗不懂事的少年儿童吗？    

“哈哈，”不小心笑出声来。在沉静的空间里，宽敝明亮的教室里，老师精辟的论述，透彻的讲解，吸引着同学们全神贯注，敛声屏息的倾听着，就连锈花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虽然不响，但还是被同学们，老师听见了。  

这低微的笑声与洪亮而带有磁性般的讲解声，行成鲜明对

照，是那么的不协调，格格不入，带有极大的玩弄讽刺意味。

“嘻笑”发出的声音，引发起全班同学的特别关注。似晴天炸雷，瞬间涌起的狂风，飘泼的骤雨，出乎意料，一潭湖水让我搅浑了，刹那间，改变了氛围，扰乱了课堂秩序，惊惹的全班同学骚动起来，老师停下来，表情肃穆，犀利的目光直射着我说：“你嘻从何来？” 

我自觉得站起来道：“不好意思，是我错了，没有什么。”深深地垂下了认错的头颅。

“是不是我的讲解有误？”   

“不是的老师，没经意，真得不是故意捣乱。” 老师继续追问：“莫名其妙的笑出声来，肯定有缘由，你不把话说清楚，这课就不讲啦。”     班长的声音不大，听得真切。“别耽误时间，快说呀。”     

脑子里一片空白，六神无主，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来解释，同学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把窘迫，无奈的我推到风口浪尖上，能觉察到，有的埋怨，有的责备，更有甚者，后面几位窃窃私语，好像说，下了课——你等着。    

大家对我嗤之以鼻，似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我像小偷一样失魂落魄，面红耳赤，又如贼一般无地自容，愧疚，自责。看来说不出原因，老师不会原谅，同学们不会放过，几位个头大的也不会饶恕，我五内俱焚，顾虑重重，不讲不成，倘若真情告白，那场面可想而知——是多么的尴尬——是那么的难堪……让美丽的大班长，如何在同学们面前……。不……万万不成。可是，如何交待呢？    

急得我直冒冷汗，谁能替我解围呢？     

在这攸关时刻，好同学张乐标的形象高大清晰起来。      

前排的他一声不吭，老实本分，可爱的像只大熊猫。

班长着急了，催促道：“同学们等待着，快点。”     

我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她……她……不是她，是他……是张乐标头上爬出来的虱子，吸引了注意力，逗得我发出了笑声，未能控制住自己，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对不起。”       

同学们哄堂大笑起来。      

乐标与班长同桌，他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回眸瞥了我一眼，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师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先坐下去。”      

一场风波就这样平息下来。    

下了课，老师把我叫进办公室。继续追究：“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关于虱子的事，真得不因为别的。”

 “有谁没有虱子呢？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老师接着说：“看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好像有难言之隐，从实招来。”      

“事情是这样的，不是乐标，而是看见岳运贞耳朵边的虱子。”    

“你是说，看见的不是乐标的，却说成乐标的，——这谎——撒的。说乐标的倒无大碍，说运贞的可就大不相同了。”        

老师沉思片刻又说：“男女有别，你们这个年龄段，正是情窦初开，心理防线脆弱，虚荣心强，

爱面子的时期。      

人人都喜欢好听的话语。常言道：“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女生更为甚之，能够得到他人的表扬与赞美，感觉阳光灿烂，鲜花盛开；人间有爱，万物有情，待身边的每一位，笑意写在脸上，爱字系在心头，幸福就在彼此的欣赏呵护中！无缘无故，遭受他人的污蔑与陷害，给人以精神和心理上的双向打击，有可能惹祸招灾，生出大事故来。

在这种情况下，当着全体同学的面，的确，不能直言不讳，如实相告，凭空污人清白。给自己一个迂回的空间，学会思索，学会等待，学会调整，把握住事态发展的趋势。       

尊重女生，关心女生，爱护女生，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维护她们的尊严，是你们男生，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你知道如何回应，懂得传统伦理的基本常识，用撒谎的策略，蒙蔽过去，应变能力值得称道。” 

老师接着又说：“你能开诚布公的谈明真相，我也不过多的批评你了。但是，这件事你知——我知，不可告诉第仨个。” 我满口允诺，返回到教室里。

放学后，班长把我留下，单刀直入地说：“  就你逞能，违犯纪律，不愧为顽皮，搞恶作剧的大王。你说是乐标的，也许是你自己的吧。”

班长的批评，诚恳地接受。心悦诚服地说：“下不为例，以后，像你一样听老师的话，以你为楷模，遵守纪律。其实，不是我的，也不是乐标的，他是一只替罪羊。而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之所见。”

班长迫不及待：“就我与乐标离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甭——拐弯抹角，你——直言呀。”

我说：“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处无。”        

我——顽皮——搞恶作剧，你还信以为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