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远远的来，我快速走到设定的位置，装作不经意的将装有十元钱的纸盒放了过去。

大叔停下来，弯腰捡起并把它拆放平整，看到他脸上呈现出一丝笑容，我也笑了，长长地舒了口气。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个冬月的下午，正扒在街边的垃圾桶上捡拾可以变卖的东西。

我心头一热，走上前询问。

大叔停下来，神情有些戒备。

我没有再问，随手掏出几元钱递了过去。他眼睛盯着钱看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接过去。然后弓起身，骑上一辆破旧的三轮车缓缓离去。满满的一车东西很沉，看他蹬起来很吃力。走了几步，大叔回头望了一眼，眼神里满满的迷茫和凄苦。这更加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几番打听得知，大叔已经七十四岁，老伴已经过世，住在离县城十多公里以外的村子里。他本有四个儿子，各自成家立业之后却互相推诿，以各种理由拒尽赡养义务。可怜的大叔连顿温热的饱饭都吃不上，只好四处捡拾垃圾勉强维持生计。

站前的这条路是大叔进城的必经之路，无数次望着他沧桑的身影由小变大，从模糊变得清晰。又一次次看着他慢慢走远，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他走路总是一歪一扭，我的心跟着一颤一颤。

当别人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他却天不亮就早早出了门。因为只有走出去才有一线希望和生机。一早空车而来，晚间空车而归。碰到相邻寒暄，他会笑着回应“没事出去转了转”

即便儿孙如此不孝，老人依然为他们强撑颜面。

我无法干涉别人的家事，也无从探究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我只想用自己的方式力所能及的帮助他，并努力维系那份卑微的自尊。

炎热的夏天里，垃圾箱散发着刺鼻的恶臭。大叔徒手在里面翻捡，数以千计的苍蝇嗡嗡作响，大概在抗议这个和它们争夺战利品的侵略者。各式各样的丢弃物肮脏不堪，他全然不顾。每每看到有价值的东西，眼睛里带着光。

一米多高的箱子有时垃圾很少，老人只得将大半个身子伸进去。而太多的时候需要将沉重的箱子整个侧翻，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扒开、分类，收拾好放进车里。透过车斗的缝隙，总有不知名的液体流淌出来，洒下一路心酸。

为了节约时间，大叔中午并不回家。不知道这漫长的一天怎样才能熬过去。遇到恶劣天气，他又遭遇怎样的尴尬和凌虐。

每天的收获时多时少，有时甚至卖不了几块钱。劳累了一天的老人只得啃一口干瘪生硬的凉馒头，连口热水都没有。

我难以想见他的后辈们此刻在干什么。在生活条件已然富裕的今天，我实在无法揣度他们怎么能如此冷漠决绝。当他们一家人吃着美味，悠闲的看着电视，发出的阵阵笑声无情的将老人的叹息声淹没。本是骨肉至亲，却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无数个冷月高悬，他就这样无助的望向窗外，流下一行行浊泪昏昏睡去。半夜醒来再也无法入睡，就这样在饥寒交迫中等待天明。

大叔已经好多天没有来，不知道这段常人都倍受煎熬的日子里，他是否有最基本的温饱？可有哪怕破旧的御寒的棉衣？是否有缺医少药的无奈和困顿？又是否受到死亡的威胁？

不，这种担心或许并不存在。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一副画面：老人被儿子们接回家轮流侍奉，换上崭新的衣装，吃着儿媳们端来的可口的饭菜。儿孙们一一给老人磕头行孝，他伸出粗糙的手颤巍巍的掏出几张一元的压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