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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志/专栏

孙朝晖:跳跃在黑暗中的炉火

作者:当代散文 日期:2020年12月09日 浏览:3184 原创


寒冷的冬天如期而至,在室内暖气的围拥里,我又想起那些生着火炉的清晨和夜晚。

我十岁的时候,正上小学三年级。学校在本村的南头,四周是无边的旷野。教室三间,密封不好,透风漏气,冬天极冷,炉子就成为必需。学校请人用泥土做了炉子,烟囱向上延伸至窗顶,穿墙而出。老师安排了值日,三人一组,轮流生炉子。轮到值日,天还没有亮,我们就挣扎着起床赶赴教室。每次都是大我两岁的长青,先去约着我,然后再折到村北去叫满华,那个细高的女生。

三个人一起,结伴而行。在微弱的星光下,我跟着长青,口里呵着热气,抖抖索索,又紧张又兴奋,心中升起一种神圣的感觉,似乎担负着重要的使命。来到教室,取出备好的火柴,废纸,小块的木柴和木棍。先是点燃大把的纸,塞进炉膛里,等火苗旺起来,就依次投进木柴和煤块,等煤吐出火焰,就大功告成。生炉子是一个技术活,煤的质量不好,燃点很高,引燃并不容易,生炉子的技巧就在于煤放置的时机:早了或晚了,火苗的温度都不足以引燃煤块。弄不好,浓烟四溢,呛得人鼻酸眼疼,流泪不止,还要重新返工。我年纪小而手笨,满华是女生,于是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长青身上。长青瘦瘦高高,高高的鼻梁,沉默寡言。他的手很巧,很多时候都是一次成功。天色渐渐明亮,炉子里的火苗呼呼地跳跃,像是我们快乐的心情。我们三人围坐在炉子前面,烤着冻僵的手脚,耐心地等待着第一个蹦跳着跑进教室里的同学。

小时的冬天,记忆里觉得格外漫长而寒冷。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学校在家八里之外,来回骑自行车,顶风冒雪,非常辛苦。到初三时加了晚自习,每天的晚饭都要在学校解决。晚饭很简单,从家里捎一个小手绢,里面包着一个馒头或是两块油饼。吃的时候,学校为大家温热,再送一桶开水。每天晚自习结束之后回家时,已是星光满天。母亲怕我在学校吃不好,总要再用炉子熬好一锅小米粥,热几块地瓜,还有一碟小咸菜。那个冬天的夜晚,天上飘起鹅毛大雪,到放学时,厚厚的积雪已经将道路和麦地连在一起。雪不停地飘落,四野无人,白色的反光映照着漆黑的天空。我们在无边的雪地里骑一阵走一阵,磕磕绊绊,一连摔了好几个跤,连滚带爬,拖泥带水。回到家打开大门,映入眼中的,却是一窗温暖的灯光。我知道,灯下的母亲还在焦急地等待着我,那一只泥做的炉子正填满了煤,火焰低低地私语,上面一定还有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米粥……

岁月如流水,我渐渐长大了。我读高中的时候,父母都搬进了县城,只有爷爷奶奶还留在村里。每到过年的时候,我都要奉命回老家陪爷爷奶奶一起过年。那些大年夜,印象深刻而甜蜜。

除夕,我跟奶奶包完饺子,然后静静地等待着大年夜的到来。在除夕,放鞭炮前(我们那里叫“发码子”),是最宁静最祥和的时刻。老人们不允许大声说话,也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即使是下饺子时皮破了,也要说是“挣了”。院子里,星星们快乐地眨着眼,寒冷,安静,充满了神秘而又神圣的气息。虽然没有风,却寒气凛冽,呛得人透不过气,把人重又逼回燃着炉火的屋子。那时的炉子早已从泥土换成了生铁筒,内胆用泥土塑成,烧得是亮晶晶的大同煤块。爷爷天性乐观,这时更高兴得象个孩子。他打开炉盖,加进两铲煤,火焰跳跃着,闪闪地照着爷爷慈祥的脸。电灯、炉火照例是一夜不息的,爷爷用煤压住苗,封好,让余火坚持到半夜。炉子的烟囱伸进炕里,成为名副其实的火炕。睡觉的时候,我躺在离炉子最近的地方,热热的,舒服而熨帖。但时间不长,炕就越来越热,这使我象是躺在热锅里,又象是躺在烈日下的沙滩上。

外面突然炸响了一串鞭炮,好象就在耳边。我睁开眼睛,黑色的天空早已被闪电照亮,鞭炮噼噼啪啪,远远近近响成一片。

过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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