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济南出发，沿东吕高速一路向北，不到两个小时，黄河三角洲特有的湿地景观，渐次扑面而来，这里一汪，那里一片。正是初冬的午后，水面、飞鸟以及芦荻在霞光里捉迷藏，幻化出金色、黄色、红色的精灵，演绎一场盛大的丰收舞会。

这美好引来文学圈的观礼者。2020年11月13日至15日，“聚焦高质量发展助力脱贫奔小康”第二届中国黄河口散文大会暨山东作家黄河滩区创作基地签约仪式在“凤凰城”利津县举办。各路文坛侠客从四面八方向此汇聚：中国作家协会办公厅主任李一鸣，山东省作家协会党组成员、副主席李军，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李春雷，山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陈文东，山东省散文学会会长丁建元……

笔者等一众文友，也闻讯从全省各地来看新鲜：德州散文家孙秀立坐了5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博兴诗人舒中则骑了七八个小时的自行车……是的，文学的魅力与奋斗者的荣耀，此刻散发着巨大魔力。

盐碱地上的果蔬工场

利津盐碱地较多，却打造出10个现代农业产业园，位于凤凰街道的智联农创现代农业示范园，是其中代表之一，又被称为“盐碱地上的果蔬工场”。在这里，盐碱与果蔬这对冤家不但友好相处，而且能“秘制”出独特口味的果蔬：在一栋玻璃大棚，平日只顾长个子的无花果大汉，变成光爱结果的温顺媳妇，规矩地站成一排排。这批于2020年4月15日定植的无花果苗，胸径只有两三公分，却即将进入盛果期。与我们平日所见的无花果树不一样，小树从根部就开始挂果，个子长到哪儿，果子挂到哪儿。采风团到达时，正是上午11点，阳光与水汽在高大明亮的大棚里追逐，逗引得挨挨挤挤的无花果探出脑袋。最上面的是新生儿，深绿油嫩包着细细的绒毛，越往下颜色越淡也越发光亮和膨大。成熟的无花果多长在最底部，黄绿的果皮上羞羞答答地跳出一丝丝的红。也有的咧开嘴露出粉红果肉，那是在呼唤采摘人。你若摘下一颗，她会立即软软地瘫在你手里，将自己变成甜中带酸的一团蜜，招惹你的津液。你若想尝尝，却在最后发现，那薄薄的皮也化在了口中。

大棚的铭牌上，标注着无花果的身世：由美国得克萨斯州引入，耐盐碱、果大、汁多、味甜。原来，是资本与技术的合力，让这无花果有别样的甜蜜。

智联农创现代农业园总占地1200亩，概算总投资1.6亿元，建设各类设施117栋，全面投入运营后可年产绿色有机果蔬4800吨。如此大的农业园却见不到几个管理人员，哪方神手隔空将这果蔬养得白白胖胖？笔者在其中一个棚的铭牌上找到了答案：棚长刘百顺，技术负责人陈玉涛。进一步了解得知，是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等“大数据农业”软硬件系统的助力，让他们虽未在现场，却对园区的数据了然于胸。园区中央的大屏幕，可实现选种、种植、收获、销售等的全过程、可视化智能信息的采集和管理。管理模式来自我国蔬菜产业技术最前沿的寿光，如何不兴旺？

有了“产业兴”这个前提，就有了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的结合点。凤凰街道的苏楼、徐集、大高、前刘、牟家、十里堡6个村的扶贫产业项目的4座高端温室大棚就设在智联农创现代农业示范园中。依托园区专业管理的优势，每年项目收益11.27万元，用于6个村贫困群众的帮扶，并提供培训和就业机会。

在利津，采风团一行还参观了更大的果蔬工场——七龙河田园综合体，规划占地总面积9777亩，概算总投资8.7亿元。这家由农业农村部规划设计院规划设计的园区设有现代农业展示中心、设施农业科技示范轴、十里荷塘景观带、沿黄农耕文化带、高标准大田景观区、都市现代农业高效生产示范区和七龙河田园社区。在这里，晶莹水灵的生菜扬起翠绿的裙摆，呈螺旋形绕着立柱翩翩起舞；沉稳含蓄的紫叶菜垂下宽大的水袖，在圆圆的水培管上走平衡木。菜市场常见的西红柿小红果，在这里也有多个名字：红里带金的叫梦想金豆，红里带粉的叫情怀红豆，成熟了也全绿的叫绿翡翠水果罗曼。在高标准大田景观区，采风团还有幸体验水稻收获的喜悦。众文友在绵延不绝的稻谷堆里触摸、拍照……是的，在这漫长寒冬的初始，还有什么比这一阵阵的稻谷香更让人治愈呢？

滩羊群与祖代鸭

在利津，养殖业高质量发展除了表现在“大而多”，还在于“阔而少”。前者说的是位于盐窝镇的黄河口滩羊产业园，后者是指汀罗镇的中新鸭核心育种研发基地。

14日，采风团一行到达滩羊产业园时已近黄昏，夕阳将一望无际的羊圈和灰白色的肉羊群都镀了一层金。为让我们更直观地体验产业园的规模，中巴车并未放慢速度，可仅仅是绕一个小圈，就花了半个多小时。这里是全国单体最大的肉羊标准化养殖园，总投资28.6亿元，其中标准化养殖基地总投资3.6亿元，占地4200亩，计划建设高标准羊舍305栋，其中基础母羊繁育羊舍50栋，标准化育肥羊舍255栋，可同时养肉羊40万只，年出栏量100万只。参观这个“巨无霸”尽管时间不长，但并不陌生。早在今年6月上旬，笔者一行就曾探访过。彼时，滩羊产业园正在建设中，一期工程刚刚投入使用，首批入驻羊苗400只，大部分地块还是空地。在产业园入口的规划布局图前，盐窝镇党委书记张向阳介绍：“我们这个园区最大的特点就是全链条一体化的发展模式和路径，在推进标准化养殖园区建设的同时，我们引进了基础母羊繁育、饲料加工、资源综合利用等方面的12个产业链上下游项目，整个园区形成集基础母羊繁育、标准化养殖、屠宰深加工、饲料生产资源综合利用于一体的发展模式，未来是百亿级的循环经济产业集群。”当时，笔者对“百亿级循环经济产业集群”这个说法是画了问号的。可仅仅过了5个多月，286栋羊舍已经建成且基本租赁一空，当初的规划图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变成了现实。

初冬入夜早，产业园里正收尾的5G综合管理服务中心依然灯火通明，各种设备安装调试有条不紊。“完全投用后，在这里带上VR眼镜，羊就像站在你眼前一样：每只羊的体温、体态、大棚湿度等可实现实时监控。”盐窝镇党委宣传委员张培锋介绍，产业园与华为合作研发了大数据中心，采用5G信息技术建立标准化肉羊养殖可追溯系统，肉羊从入栏到出栏，整个饲喂、防疫、剪毛的过程都实现可追溯管理。过去肉羊养殖大镇养殖布局分散、产业链条不健全、产业层次低、发展质量不高、环境污染重的等问题将得到彻底解决。

尚凡国，盐窝镇后邢村村委委员，夫妻俩养了1000多只羊，自称养殖“小户”。“收入不算多，一年也就三四十万元。”尚凡国低调平静的叙述，让媒体同行们在返程夜行的中巴车上一遍遍“反刍”，甚至觉得这浓重的“羊味儿”也“真香”，筹划要来盐窝当个“小养羊户”。

如果说，14日参观的黄河口滩羊产业园胜在规模，那么，15日了解到的中新鸭核心育种研发基地，则赢在稀少。

该基地位于汀罗镇的圣水循环农业示范园内，项目规划占地200亩，总投资1.01亿元，每栋鸭舍配备最为先进的自动化通风和湿帘自动降温系统。“正常的情况下，200亩鸭舍可以养10万只肉鸭，我们只养一万只，从中挑选出1000只‘鸭爷爷’‘鸭奶奶’，培育中新鸭自主品种。”汀罗镇农业办主任闫伟说。

闫伟提供的数据换一种说法就是：这里的祖代鸭住大别墅、吹空调，还有科研人员做“保姆”，如此娇生惯养的鸭长什么样儿？因为卫生防疫要求，笔者一行无法靠近鸭舍，回济南找来照片一睹，果然不凡：挺拔威武、身材健硕、翘臀丰满、纯中国血统……资料显示，这种鸭瘦肉率高、皮脂率低、肉质好，肉的品质更加适合中国人的口味和烹饪习惯。

难忘的笑脸墙

在位于北宋镇三岔村的利津县脱贫攻坚展厅，笔者一行见到一面笑脸墙，上面是利津县脱贫攻坚典型人物。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是缺少体力和依靠的老者，有的是长期支出巨额医疗费的病患，有的是因意外致残。他们都有一段难以提及的往事，生活路上堵着一座挪不开的“贫困的大山”。如今的他们，身后或是绿意盎然的大棚，或是干净清爽的新居，无一例外的，脸上是舒展的笑容。

“扶贫亲人党派来，小康生活乐开怀”，笑脸墙上的“抬头”告诉我们，当地针对“老病残”等特殊困难群体的差异化扶贫政策。

周永军，1989年生，利津县盐窝镇肖家村人。2012年，贷款养猪刚刚起步的他，因一场车祸成了高位截瘫。身背30多万元债务的周永军，被困在了轮椅上。县扶贫开发办了解情况后，将周永军列入精准扶贫户，为其办理扶贫贷款3万元。村里帮他在一块空地上建了15间新猪舍。2017年4月，周永军的志坚生态养猪专业合作社成立，此后的他，闯出了不输健全人的广阔世界。如今，周永军的养殖场已从最初的两头母猪，发展到拥有7头母猪、年出栏育肥猪50头以上，村民们养猪遇到问题，都向他请教。周永军在某短视频平台账号展示了他的生活日常：在轮椅上为小猪接生、滴鼻防疫；研究发酵床养猪技术，让大猪小猪个个粉嫩干净如佩奇一般。他还锻炼腹肌腰肌，努力让自己坐起来，扶物站起来；他考取残疾人C5驾驶证，买到了适合残疾人驾驶的汽车……对于未来，周永军充满了期待，他的脸上，是自信的笑脸。

在利津，还有更多“移动的笑脸墙”。53岁的李秀茹、85岁的李树贞等十几位老扬琴剧团骨干，差不多每天下午都在盐窝镇南岭子村“老街长巷”的老戏台上唱一段。南岭子村人痴迷老扬琴，当地人说南岭子村的狗叫都是扬琴腔。在这里，镇上投资1200万元建起“老街长巷暨非遗文化传承一条街”项目，老手工、老作坊等非遗文化沿街落户，南岭豆腐、北岭丸子、炒蟹豆、煲其子成了有历史记忆的美食，南岭李木店、薄庄草塾堂、永阜大盐场等历史场景再现。在“老街长巷”婚俗展示大院，文友孙秀立坐上大花轿，文友陈忠推着大红婚车，车上坐着“新娘子”……

夕阳西下，霞光中，乐曲声声，芦荻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