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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虹:寂静的小路
这条路,于我来说是隐秘而静寂的。我常常在每一个清晨或者傍晚,独自一人踏上这条小路,享受片刻的宁静。
春天的时候,脚下尽是松松软软的泥土,偶尔有一只小鸟儿好奇地从面前飞过,落到树枝上,再扭过头来叽叽喳喳地和我打打招呼,或许,它在说:“你好你好!”或许,它在奇怪,这么乍暖还寒的春天的早晨,这个人来干啥啊,可以吃的食物已经寥寥可数,树梢上挂着的果子也没有几颗了。
我看到的鸟儿的状态,大多都是一只一只的在飞翔,觅食,跳跃,在树林中显得孤寂而落寞。偶尔碰到两只相伴翩翩飞翔的小鸟儿,小路上的林子里霎时活泼起来,但见那两只叽叽喳喳飞仰俯合的小精灵,忽高忽低,忽前忽后,忽而露出肚皮,忽而啄着羽毛,像两个活泼烂漫的孩子,享受着两小无猜的亲昵和快乐。这个时候,整条小路,整个林子都跳跃着甜蜜的音符。
这只是偶然。最常态的还是零零落落的一只一只鸟儿,各自觅食,各自梳理自己的羽毛,神态悠闲地踱来踱去。
大概孤独是人间常态吧!纵使鸟儿也是如此!
如同眼前的一排排树,虽然天天、月月、年年站在一起,却也不是相互箍匝捆绑,它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让空气、阳光、风儿……无拘地照进来,吹进来,以便足够的养分来维持生长。所以它们永远保持昂扬的状态。因为自由而更加快乐,因为陪伴而安详幸福!
绚烂多彩的夏天,荷尔蒙弥漫到整个空气里。小路依然是宁静的。不过,这时的宁静是湿润而朦胧的。偶尔有三三两两的恋人走过,便觉有一缕香风飘过。人世间的情爱应该是最自然而天真的吧!倘若没有最基本的荷尔蒙的释放,男女相爱的基本本能,这个美丽而复杂的世界将不复存在。许许多多动听的音乐、不朽的文学巨著、诗歌、绘画……,不都是情爱的产物吗!所以,人们一边公开唾弃着这最基本的情欲,一边暗中追寻渴慕着理想中的美妙爱人。
秋天的小路是最美的。路边所有的植物,一片小草,一簇灌木,各种各样的花儿,都在绽放着最后的美丽,向大地淋漓尽致地展现它们的惊鸿之美、不舍与爱恋,它们五彩斑斓的美,惊怵着我的眼睛。这一层层浅绿,那一层层金黄,又一层层火焰……它们的谢幕,是何等的悲壮、隆重而精彩!间或能听到秋蝉的悲凉的叫声。我最喜欢11月,这个月份,没有许许多多的小长假,便少了好多无谓的聚会,少了许多鸹噪,少了好多体力和精神上的消耗,可以安安静静地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初冬,一切都是灰色的。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虽然喜欢冬天,但是对身体不利,家人更是嘱咐我,必须定时起床。于是,有阳光的日子里,便是我的节日。没有阳光的日子,虽然难熬,但是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幅幅淡淡的远山含黛的中国水墨画,飘逸出尘的样子。我也是看不够。凝神望去,还可以仔细端详出一个个可爱的小动物、垂钓寒江雪的老人。于是,我便把自己也放进这幅大自然的山水画里了,立即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遗世而独立的人了,也是好笑。小路上有几棵树掉光了叶子,整个都是光秃秃的枝枝丫丫,我看到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远远地走过去,看到一棵小树的根部有十数只小麻雀儿 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啄食。我慢慢走近了,它们呼啦啦飞到最矮的那层树枝上停留,机敏的耳朵 和眼睛 在不停地谛听和打量我;我越来越近了,它们呼啦啦飞到第二层树枝,然后第三层树枝,乃至树梢上……最后呼啦啦全部飞走了。我才发现,麻雀的颜色同枯干、土褐色的冬天的树枝,一个颜色。这,也算是为了在艰难的冬季里存活下来 ,繁衍生息,随着进化给自己的一层保护色吧!真是万物皆有灵性啊!
不经历过春夏秋冬,怎么知道四季之美!不曾老过,又怎么年轻!敏感有悟性的人,才能领觉四季变幻之美,色彩之美,大自然是最好的调色师。它调剂着我们的生活,在感到困惑或者痛苦时,给我们一个惊喜和奖励,把我们从情绪低沉的漩涡里拉出来!年轻的时候,对四季变幻之美没有太多的感受和惊喜,慢慢往后的日子里,才明白,生后就像一条河,流动着的有痛苦也有欢乐。人生犹如四季,寂寥冬季当前时,我们就得自我振作。厚厚的复杂的一生,一页页翻过来,越翻越薄。最爱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最重要的事也就那么几件,以前看起来过不去的难关,放在现在也就是阵风过耳吧!
最值得珍惜的幸福,大概是陪伴在身边的细水长流吧。记得张爱玲捧着胡兰成写给她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一纸婚书还没有捂热,胡先生又有了莺莺燕燕。所以最终,人们还是必得要过烟火气的日子,厨房里香气四溢的浓汤,可口的饭菜,应该比诗歌小说等文学作品更能抚慰人间风尘吧。毕竟凡夫俗子,以食为天。每一个黄昏,路上最迫切的期待是回家有一桌丰盛可口的晚餐!文学艺术则是吃饱喝足之后,打着饱嗝转悠着眼珠寻思的打趣事儿!那个小女孩也许比张爱玲多的只是厨艺。但是热腾腾的饭菜是一个家庭的温度!毕竟,灵魂上的吸引和平等,男权思想重的人是不会太注重的。
虽然小护士能打败张爱玲,但是不得不承认,最美好的最值得珍惜的东西,往往都是无价的,也可以理解是无用的。譬如蓝天白云 ,譬如远山近水 ,譬如冬天的早晨慷慨倾洒的阳光 ……又譬如普希金的一首诗,毕加索的一幅画 ,贝多芬的一支曲子……喜爱它们的人们不用花费太多金钱就可以看到听到,却能让有灵魂的人变得更美好,让没有灵魂的人找回失去的良知,给雾锁大地的灰色的冬日带来美、热情、活力和希望!它们如同一颗颗璀璨的瑰宝,在历史的天空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散发着人性和美的力量,丰富着每一个仰望星空者的灵魂,浸润着一颗颗鲜活的心。
小路带给我平静、安宁、希望和自由。也许,我们曾经在小路上擦肩而过。我只是不记得,那是在梦中抑或在现实;这 条小路,是真还是假。
胡兰成挽留张爱玲的信中写道: 爱玲,我常以为,天空是湖泊和大海的镜子,所以才会如此湛蓝。
他的文字,真是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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